虢清伟表示，目前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浩洞河附近投药，让镉和铊降解沉淀成难溶物质，“浩洞河的镉浓度已经由峰值的30倍降低到13倍。因为山区河流的水速较快，沉淀物很快就会被冲走，不会对土壤造成大的危害。”

但不少当地百姓却表示，马尾河河水从他们出生到现在就没有清澈过，马尾河流域所在的平桂矿区，矿业开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人们对马尾河黄褐色的河水早已习以为常。“从来就这样，以前污染物肯定也超标，只是没有检测罢了。”一位村民说。

史料记载，1907年，清政府就在平桂地区设立官矿局，采冶锡矿，交集锡块；民国时期，桂系军阀白崇禧还在此地开采过金矿；1938年10月1日，民国政府正式在此地成立平桂矿务局，专门开采锡矿、钨矿、铁矿等矿藏；广西解放后，平桂矿务局被人民政府接管，并一度在上世纪50年代创造辉煌业绩。

黄田镇镇政府官员刘立（化名）对矿务局的历史十分了解，他告诉记者，平桂矿务局当年是由中央直接管辖的重要矿区，面积达到2800多平方公里，属地之内，有独立的公检法系统、学校、医院等单位，拥有矿工和其他职工数十万人，其行政地位与广西壮族自治区平级。

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平桂矿务局的矿产资源就已经枯竭。2000年6月，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对一批资源枯竭矿山实行关闭破产，平桂矿务局走上了关闭重组之路。2003年5月30日，平桂矿务局正式宣告破产，当时，政府为1142名职工办理提前退休手续；为135名1至6级工伤职工办理退休手续；为1244名职工办理待退手续；为54名职工办理病退手续；为学校、卫生、公安、消防、广电、矿区管理处等社会职能921名职工办理移交当地政府手续；为2374名职工办理领取安置费、经济补偿金手续，其中，1542名职工选择到重组企业重新上岗，700多名职工自愿选择自谋职业。

随后，名噪一时的平桂矿务局也被改组成为地级市贺州市下属的平桂管理区。从此，平桂矿区的国营时代告一段落，当地农民和外地富商开始纷纷承包国营时代留下的尾矿，寄希望于从这些“残羹冷炙”中找到还没被发现的“瑰宝”。

刘立说，当年平桂矿务局的矿工大部分都已离开矿区，留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现在采矿的人肯定也有过工作经验，但应该没有国营时代那些矿工专业，承包这些矿的私人，只不过是想搏一搏运气罢了。”

而在走访马尾河沿岸的过程中，记者发现，这里的生态环境十分令人担忧。除了常见的选矿厂，记者还发现沿岸有养猪场、造纸厂、陶瓷厂……就在汇威选矿厂的下方，有十余个安装着蓝色顶棚的猪栏，里面满是生猪。

资本逐利

选矿厂转租一天数千元

事实上，自从2003年原平桂矿务局破产清算之后，矿区的剩余尾矿就已经基本被民营资本承包，承包一个矿，价格大概是几百万元到上千万元不等，刘立说：“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黄田镇几乎所有的选矿厂都是私人的。”

大部分承包者都抱着“搏一搏”的心态，“这些有色金属矿，价位波动很大，足以让人一夜暴富。以前我们这里的黑钨矿产品才七八千元钱一吨，根本没有人要，但现在的价格走高到十几万元一吨。足以让承包者狠赚一笔。”

目前，平桂地区的矿产还是以硫铁矿和锡矿为主。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钢铁价格大跌，这让矿区大部分选矿厂处在半停工的状态。

7日，记者曾来到马尾河上游清面村的一处闲置铁矿进行调查，矿主韩某告诉记者，他从2004年起承包了这家铁矿，并向当地环保、国土部门申请了相关执照。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铁矿就办不下去了，“钢铁价格太低了，我如果生产，厂都要赔进去。我们都只能外出做生意。”

面对惨淡的市场，承包者开始“另谋出路”。韩某成了中间商，他从小的矿主手中低价购买铁矿石，再以高价卖给别的商人。就这样，这些铁矿石和炼铁的废渣，完全裸露地堆放在了靠近马尾河旁的水泥地上，任由雨水侵蚀和冲刷。

而更多的承包商则选择了层层转租。就在汇威选矿厂不远处，一家选铁矿厂正在开工。工头钟先生告诉记者，他是从别人那里把矿转租过来的，“现在是按天算租金，只要开工一天，就给厂主几千元钱，挖出的矿全归自己。”

因为是尾矿，钟先生的铁矿品位很差，“这些铁矿的含铁量只有20%左右，而市面上最好的来自巴西的铁矿，含铁量超过60%。”“有些矿的颜色已经发黄了，证明这些铁已经氧化了，没用了。”

但钟先生仍想搏一下，“矿这种东西很难说，可能这个月行情不好，但说不定下个月的行情就好转了。”

刘立说，在当地，很多人采矿会挂靠在有合法探矿权、采矿权的大型企业下，这样即使出了些问题，也是由挂靠的正规企业担责任，企业则可以赚取租金。层层转包之下，很难保证不会出现违规生产的事故。

汇威选矿厂位于原平桂矿务局的新路矿，刘立说，这里大部分地区的探矿权都被浙江霸力集团贺州矿业分公司承包，但他并不能肯定，龚某是否从霸力集团那里转租得来汇威选矿厂。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霸力集团因为矿源枯竭，已经停产超过4年。9日，记者曾向这家公司在贺州城区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核实情况。但这位工作人员对此讳莫如深：“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问题，但我们真的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们领导今天不在，我不方便说这些。”

惨痛教训

采矿只看毛利害人害己

对于浙江温州的霸力集团，几乎所有贺州当地人都不陌生，当年承包平桂矿务局的尾矿，霸力集团可谓尽心尽力。2005年，靠做皮鞋发家的浙江霸力集团老总王跃进突然之间对采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媒体报道称，当时在王跃进的带领下，霸力集团开始南下，目标直指贺州。“这个建市不久的地级市，像大多数地方一样，采取招商引资的方式加速城市建设，无意间将王跃进卷入了这股城市化建设的浪潮。”

2005年4月8日，浙江霸力集团贺州矿业有限公司在广西贺州挂牌成立。选择矿业，源于温商王跃进对矿业前景的深信不疑。在进军贺州不久之后，王跃进对来访的媒体说，当地的稀土、大理石等资源有着极大的开发潜力，并不加掩饰地说明，当地开采出来的矿石成品价格低廉，如常用的大理石与温州的价格相差20多倍，存在着巨大的市场空间。

资本的逐利性让王跃进一头扎进了矿产开发。霸力集团一位副总说，王跃进忙于在广西开矿，已无暇顾及鞋业事业。但2009年8月，没有征兆的，霸力鞋业就停产了，8月7日，王跃进已离开温州，前往澳大利亚。据悉，王跃进名下的霸力集团在广西、温州两地银行负债1亿元以上，其中大部分资金用于矿产投资。

记者从贺州官方了解到，2006年10月12日，贺州市人民政府曾组成20多人的联合检查组，对浙江霸力集团贺州矿业有限公司白面山矿段违法开展窿道清理行为进行查处。白面山矿段，与出事的汇威选矿厂相隔距离仅1公里左右。

“一个人最愚蠢的事情，就是专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刘立唏嘘道，“很多老板投资矿厂，只简单看个毛利润，但却没有意识到，采矿需要投入高昂的环境保护成本和专业技术成本，最终既弄脏了环境，也搞垮了自己。”

日前，贺州市市长白希发表了一封公开致歉信，他说：“此次事件的发生，对贺州市政府来讲是一次极其深刻和惨痛的教训，说明我们的环境保护和监测治理工作存在严重的漏洞。此前，我已致电肇庆市人民政府市长，并通过他向贺江下游受影响的兄弟市县受损害群众诚恳道歉。”